电影《天堂电影院》剧照
电影《光之帝国》剧照
电影《造梦之家》剧照
戴硕
假如评选一位好莱坞“十项全能”导演，斯皮尔伯格或许名副其实。纵观其五十多年的导演生计，著作近乎进入了类型电影谱系的各条赛道，其间不只有《大白鲨》《侏罗纪公园》等制造票房神话的商业大片，也有《辛德勒的名单》《解救大兵瑞恩》等极具思辨性的人文佳作，更不乏《头号玩家》等拓宽电影语法鸿沟的前锋著作，能够说，斯皮尔伯格一直像个充溢奇思妙想的少年，对周遭国际永葆不竭的好奇心。
人到老年，这位传奇导演总算返璞归真，向内审视，完成了半自传电影《造梦之家》，叙述自己怎么走上电影导演路途的故事。公允地说，这部电影在斯皮尔伯格著作序列中并不亮眼，叙事中规中矩，也无意承载过于厚重的社会议题和文明反思，但《造梦之家》却是导演诗意回溯创造进程较为真挚的夫子自道，是款款厚意书写的一封“给电影的情书”。
而纵观国际电影创造地图，闻名导演写一封“给电影的情书”俨然构成了重要的美学现象，从早些年的托纳多雷《天堂电影院》、斯科塞斯《雨果》、米歇尔《艺术家》到近年阿莫多瓦《苦楚与荣耀》、张艺谋《一秒钟》、达米恩《巴比伦》、门德斯《光之帝国》等，默片奇迹、影史秘辛、私家回忆包罗万象，导演们团体回忆电影的逝水年月。
这些各式各样“给电影的情书”系著作，呈现出了哪些共性的叙事战略与印象表意符码，沉积了怎样的美学阅历，经过《造梦之家》或许能够管窥一斑。
伤口叙事与印象救赎
“给电影的情书”必定是将电影本身作为指涉目标，因此此类著作都具有元电影的形状特点，即标明着一个内指性的、本体认识的、自我认识与自我反射的电影国际，“关于电影的电影”。而许多同类著作还兼具了自传体特点，其中心叙事途径便是光影怎么参加到个别的生命阅历和个人生长中，《造梦之家》便是典型的“元电影+自传体”著作。
波德莱尔在《恶之花》中写道：任何一位抒发诗人，终究注定要踏上回来失掉的乐土的路途。许多导演在回溯过往处理本身的生命阅历时，通常会揭开韶光滤镜的温情面纱，真挚辨白，将生长进程中的伤痛示人，从而形成了共同的伤口叙事风格。
如阿莫多瓦在《苦楚与荣耀》中就叙述了年事已高的电影导演萨尔瓦多面对身体病痛、创造瓶颈和母亲离世等多重冲击，开端回忆过去，并逐个宽和的故事。张艺谋《一秒钟》里张九声、刘闺女、范电影三位主人公也都是在特定年代下饱尝不同伤口遭际的“前史的人质”，而他们的苦痛也都与电影形成了互文。
在《造梦之家》中，电影也成为主人公与伤口宽和，完成自我疗愈和救赎的重要介质。患有神经性官能症的萨姆，六岁初次在影院观看《戏王之王》火车相撞的局面后，从此爱上了这个奇特物种，而印象也成为他掌控本身惊骇的方法，从儿时萨姆镜头中拍照的玩具火车相撞、拔牙、骷髅以及生长中的西部片劫匪、人肉横飞的战役片等景象，都能够看到经过呈现“惊慌”场景而引导心情的叙事逻辑，而在尔后生长中，电影更是成为萨姆面对爸爸妈妈离婚、学校霸凌、身份认平等问题时的情感寄予。
精神分析对心思伤口的医治东西是“言语”，患者经过把激起事情情感表达，将事情客体化，从而完成心情发泄与伤口修通的功用，这是伤口叙事的底层逻辑，而印象在显影伤口、治好伤口方面有着难以代替的功用，这也正是导演们在“给电影的情书”中乐意直面伤口、真挚表白的深层原因。
自我呈现与年代回忆
“给电影的情书”系著作首要应该是个人生长回忆的呢喃絮语，是牵涉自我的“小叙事”，导演将私密化的个人回忆进行了艺术化的再现与复刻，在叙事过程中，个人的实在过往、回忆与印象呈现有机结合起来，为电影打上了独具导演辨识度的符号。如《天堂电影院》西西里岛的静寂小镇和观影回忆，就再现了朱塞佩·托纳多雷的幼年日子图景。《一秒钟》里张艺谋对电影放映员范电影的描写，相同也是对儿时回忆与创造进程的厚意回忆。
《造梦之家》的情节设置更是深度介入了斯皮尔伯格的私家印记，如片中父亲为科学家母亲为艺术家的身份设定及其婚姻联系的走向，就照实复刻了斯皮尔伯格的个人阅历，而萨姆第一次看到的电影《戏王之王》以及与好莱坞闻名导演约翰·福特的一面之缘等，也均是导演的实在阅历，依据艺人赛斯·罗根的爆料，斯皮尔伯格在电影制造期间十分心情化，在片场哭了许屡次，这或许正是往事回味心绪难平的表现。
但与此同时，个人也不可能逾越年代而存在，导演生长不会脱离特定的年代语境，即便是私密的呢喃叙事仍然会有庞大年代的印迹留存，个别回忆与团体回忆、自我呈现与年代印记就完成了奇妙的审美辩证。
《纽约客》专栏作家理查德·布洛迪批判《造梦之家》好像斯皮尔伯格那些卖座的特效大片相同，只是在制造关于个人的神话，缺少前史责任感。电影剧情的时间线——1952年至1965年，正是美国今世史中最为波谲云诡的一段年月，美苏暗斗、民权运动、肯尼迪遇刺、古巴导弹危机、越南战役敞开……但萨姆一家好像与这些前史大事情绝缘。
这个批判看似中肯，但实践有失偏颇。一方面《造梦之家》更倾向呈现和讨论私家印象回忆，导演自己无意对庞大叙事卷进过多，从斯皮尔伯格过往著作来看，他也并非不具备大开大合驾御史诗著作的才能。另一方面，《造梦之家》也并未纯化前史，而是以春秋笔法将这一前史区间的大事情融入叙事，如萨姆拍照战役片中对越战的隐晦指涉，母亲的窘境折射女人独立思潮的鼓起，而萨姆遭受的学校霸凌也对60年代美国反犹倾向进行了观照。能够说，在“电影情书”这类具有自传颜色的影片中，个别遭际与年代激流的互文联系，并没有翰墨重量的陈规，更多还关乎导演的创造取向。
怀旧情结与文明乡愁
流媒体悄然兴起已然重构了电影放映窗口期甚至用户内容消费习气，疫情期间影院的重复停摆也令电影业徒增了许多失望心情，不只是终端放映商场，包含整个电影职业都产生了“本体焦虑”，一种存在式诘问甚嚣尘上：未来咱们还需求电影吗？
在此布景下，重建电影业的决心就成为了燃眉之急，需求电影界世人抱薪。作为一种遍及的社会感觉结构，怀旧便构成了当下“给电影的情书”系列能够有用调用的情感资源，经过对电影黄金年代的厚意回望和昨日重现，重唤观众观影热心，或许能够在必定程度上对立前言变局下电影的相对式微。
这好像也是2022年《巴比伦》《光之帝国》《诗人》《金发梦露》《造梦之家》等多部“给电影的情书”系著作喷涌的原因。《造梦之家》经过并置“东西理性与价值理性”的二元叙事格式，再度审视现代性危机中电影的存在含义，着重艺术、电影的疗愈功用，并经过套层结构对经典好莱坞影片的问候，以及传统电影制造流程物恋式的呈现，营建了浓郁的怀旧景象。
细观《造梦之家》全片，总能发现不少影史“彩蛋”，这其间有对好莱坞黄金年代的“玩梗”，也不乏对自己著作源头的回望。如斯皮尔伯格观看的第一部电影《戏王之王》、约翰·福特的经典西部片《双虎屠龙》直接以“戏中戏”的方法呈现。还有不少萨姆“习作”也暗合了斯皮尔伯格多年后著作的草蛇灰线，如萨姆拍照的西部枪战短片之于《夺宝奇兵》、战役短片《无处可逃》之于《解救大兵瑞恩》等。
李洋在《迷影文明史》中指出:“‘电影沉迷’似乎一种文明宗教的现代方式，一种尘俗化年代的新宗教……让‘迷影人’寻觅呼唤着新的尘俗的神，依靠忠诚和献身，着重电影的纯洁性”。应当说，“电影的情书”系著作正是迷影文明下结出的果实，那些怀旧的光影、问候的桥段、心灵的表白，无不表现出电影人深层的文明乡愁，在电影职业面对困局的当下，重建对电影的爱与诚。
（作者为浙江传媒学院电视艺术学院讲师、博士）
来历：文汇报